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临床病例讨论甲基苯丙胺所致精神障碍

点击标题下「蓝色名」可快速作者:李清伟周卉吴文源甲基苯丙胺(methamphetamine,METH),俗称冰毒,属苯丙胺类,滥用可致躯体疾病、METH相关精神病性障碍(methamphetamine-associatedpsychosis,MAP),共病其他类型的精神障碍,如焦虑障碍、心境障碍、进食障碍、反社会人格障碍等[1]。《中国禁毒报告》指出,中国登记在册的冰毒非法使用人员约84.7万,占吸毒人员总数的34.2%,较年增加42.1%,吸毒人员呈年轻化趋势[2]。以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为例,该院收治的MAP患者日渐增加。我们基于1例MAP患者的病史和诊治过程,探讨了MAP临床诊治相关问题。病例描述

J女士,年出生,异性恋,初中毕业;排行老大,有1个妹妹。年结婚,有1子(年出生),夫妻长期分居,年离婚。曾有多个性伴侣,目前一个相对稳定,与母亲及儿子有稳定居所。先后做幼儿园教师、工人,目前从事个体商业。月经为12岁初潮,经期不规律,否认痛经。吸烟3~4年,约20支/d,饮白酒和黄酒,种类不限,量不等,无晨饮,不饮酒亦无震颤、多汗、心悸等。病前个性外向、急躁。家族史回顾提示其母亲年因兴奋话多、打人毁物住院近2个月,诊断精神分裂症(病史中,发病有生活事件诱因,全病程无幻想妄想症状,症状在1周内缓解),出院后未服药,迄今未见明显病情反复。

患者首次发病于年12月31日(50岁),无明显诱因突然出现猜疑、恐惧,认为周围人要害自己、感觉被人跟踪、家里装了监视器,说出门看到一堆白骨隔壁住着狐仙,夜眠差,不停整理东西或者玩电脑,忙个不停。年1月18日来上海市精神卫生中心首诊,门诊诊断兴奋躁动状态,19日住院。入院体格检查:血压/mmHg(入院第2天后,血压均未高于/80mmHg;1mmHg=0.kPa);精神检查:意识清,仪态不整,保护于椅子上,接触交谈被动,对答部分切题,内容较凌乱。思维结构松弛,有关系妄想和被害妄想、有现实解体,分不清梦境现实,情绪焦虑、紧张;智能无缺损,自知力部分。入院尿液毒品筛查(-),头部CT检查(-)。诊断:急性短暂性精神病性障碍。予帕利哌酮缓释片(芮达,西安杨森制药有限公司)9mg/d治疗。2月19日自动出院,出院精神检查提示接触检查合作、对答切题,有牵连观念和猜疑,自知力部分。

患者短暂服药3个月后即自行停药,此后半年内有片段猜疑现象,能参加正常社会交往、与家人相处较好。年10月中旬以后又出现猜疑、认为有人跟踪和监视自己,诉说4D和3D的区别,说男朋友找不到了;在家毁坏东西、出门乱跑;容易发脾气、与母亲争吵,说要杀人;夜眠差。年11月1日第2次入院。入院精神检查,意识清,定向完整,打扮怪异,头发一半黄染,自行剪过的头发长短不齐;接触一般,兴奋话多、在病房唱歌、爱管闲事;情绪易波动,有焦虑和抑郁,时而哭泣和易激惹,情感不协调,幻觉不明显;思维散漫,承认多次溜冰以增加性快感和提高情绪,存在被害妄想,认为自己的朋友出卖自己,与警察联合起来给自己挖坑,内容不系统,有被监视感;智能检查不合作,自知力无。

年11月1日入院后,实验室检查示:尿液毒品筛查(-),梅毒螺旋体特异抗体试验1∶80、快速血浆反应素试验(-);脑电图为不正常脑电图:θ、δ频域功率增高;α频域功率减弱;需除外药物、改良电抽搐治疗影响;头部MRI检查未见明显异常。艾森克人格问卷测验患者P分和E分高,提示患者为外向不稳定性(胆汁质),表现为易感情用事、任性、脾气急躁、情绪不够稳定。追踪病史发现并证实:患者年初开始吸食METH,平均1周3次,每次0.5~1.0g,持续到本次入院1周前,最后1次吸食时间为年10月23日;首次发病时同样正在吸食METH。诊断更改为:使用中枢神经兴奋剂(METH)所致的精神和行为障碍。处方氟哌啶醇片(最大剂量12mg/d)15d和喹硫平片(最大剂量0.5g/d)治疗共12d,此后氟哌啶醇改为利培酮片5mg/d并逐步减量。3周后症状显著缓解,PANSS评分由入院时的77分降至49分。

患者住院70d后于年1月10日出院,后自行停药,从事不固定工作,如网上聊天室主持等,月收入在~1万元之间,能照顾家人,相处较为融洽,有一个稳定的男朋友。仍间断服用METH等物质,情绪有时焦虑激越,对他人有猜疑。年3月2日再次住院,症状同前,入院后冰毒筛查(+),头部MRI检查(-)。

病例讨论

本病例中,J女士2次住院方获正确诊断,2年内住院3次,服药依从性差,社会功能维持较好。整个诊治过程对该类疾病的早期诊断、鉴别、预防复发和全程干预提供了许多经验和教训。

一、如何尽早明确诊断

诊断使用精神活性物质所致的精神和行为障碍须基于完整病史,充分了解精神活性物质使用史、获得客观的血液或尿液中精神活性物质实验室阳性检查结果。但本病例前2次入院冰毒尿检均为阴性,影响了诊断。药代动力学研究显示,METH半衰期受使用方式和剂量影响,约8.5~13.1h[3]。笔者接诊患者中,有甲基苯丙胺停用后METH尿液筛查即转为阴性者。所以METH检查阴性亦不能排除METH使用可能。由于患者和家属一般不愿主动供述毒品使用史,临床医师需结合METH使用危险因素,如离婚、无稳定工作、多个性伴侣、性滥交、性传播疾病阳性者、其他物质滥用史、共病人格障碍和心境障碍、家族史[4]和早年注意缺陷多动障碍既往史[5,6]等进一步核查。此外,应注意新型毒品使用者多为群体聚集性。急性起病、幻视丰富和症状波动大[7]等均提示新型合成毒品使用可能,更提醒医师需仔细甄别。

本病例中,J女士为离婚、无稳定工作、多个性伙伴、梅毒病原学检查(+)和不洁冶游史均提示成瘾性物质使用风险高。由此,接诊医师反复追踪病史,获取了较详细的成瘾性物质使用经历。本病例母亲的精神分裂症病史构成鉴别诊断干扰项。但一般认为,精神分裂症的高发年龄35岁[8],J女士40岁首次发作急性精神病性症状,超出该高发年龄范围,提示需考察非精神分裂症可能。

METH使用时长、剂量和频度与MAP发病有关[9,10]。有报道MAP潜伏期为1.7年[11],苯丙胺首次使用和精神症状首次出现的间隔时间约5.3年[12]。J女士无精神障碍既往史,长期吸食METH近3年后首次出现幻觉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,支持上述研究。接诊时还需询问本次精神病性症状出现前的用药情况。一般而言,较大剂量METH后精神病性症状发生频率显著增加。

二、MAP的临床症状有什么特征

MAP临床症状一般包括METH的精神活性症状、戒断症状、情感症状和精神病性症状等。单次低剂量METH注射后,健康受试者可出现警觉性增高、注意力增强、精力旺盛,甚至认知功能提高[3];大剂量则会给使用者带来欣快感,使其性活动增多、食欲下降、体重减轻、睡眠减少、自信心增强乃至接近轻躁狂状态[13,14]。本例J女士用药后欣快体验和性满足感增加,正是METH中毒剂量导致,增加其服药内驱力[3]。

METH使用者可有一定戒断症状,分为急性(7~10d)和亚急性(2周)2个时相,其特征和严重程度与METH的剂量和使用时间有关。急性期的戒断症状主要是过度睡眠和食欲增加,戒断后2~3d焦虑抑郁症状最严重;亚急性期的戒断症状主要是抑郁,可持续数月。

精神病性症状并不是苯丙胺类制剂使用者的必然表现,但多个流行病学调查提示,METH滥用致精神病性症状发生率约40%[15],慢性METH使用成为制备精神分裂症动物模型的方法之一[16]。METH使用者常见精神病性症状包括被迫害妄想、幻听、怪异或不寻常思维、读心症、幻视、关系妄想、思维被插入、阴性症状、言语紊乱、行为紊乱或紧张症等[17],与精神分裂症在妄想、夸大、猜疑和幻觉方面严重程度相似[3,7];有相对突出的阳性症状、阴性症状和情感症状(焦虑/抑郁)[18]。

J女士相对突出的妄想、猜疑等误导了第1次住院诊断。但回顾病史,J女士表现为:(1)生动鲜明的幻视;(2)类躁狂表现、行为紊乱显著;(3)情感症状相对突出,有较为显著的焦虑和(或)抑郁情绪;(4)尽管思维结构松弛,但耐心的精神科晤谈后,仍能大部分了解患者病时体验和感受;(5)发病前后社会功能仍能部分保持,与家人沟通;(6)能部分配合精神科晤谈,以上这些均与精神分裂症常见表现不同。有采用简明精神病评定量表和PANSS量表比较了精神分裂症和MAP患者临床表现[3,7],发现精神分裂症患者概念紊乱、情感交流障碍显著,情感平淡、焦虑抑郁情绪不明显,检查合作性差;而MAP患者焦虑抑郁等情感症状更加显著,概念紊乱和情感焦虑损害相对较轻,幻视发生率达38.1%~63.0%[7,17],远高于精神分裂症,J女士临床表现体现了这种区别。

METH滥用方法与所致精神障碍类型有关。有报道,METH使用者随访3年,发现静脉用METH者心境障碍发生率高,METH慢性吸入者精神分裂症样障碍比例高[1]。动物模型研究也显示,METH长期使用可表现精神病性障碍样表现[19]。J女士为慢性METH吸入近3年,体现了上述研究发现。

三、METH所致精神病性症状和精神分裂症共病METH滥用可否鉴别

METH滥用史者同时表现精神病性症状,在缺乏明确精神病性障碍病史时,是诊断METH所致精神病,还是精神分裂症共病METH滥用,存在争议[20,21,22,23]。尽管MAP具有相对特殊的临床表现,但两者鉴别可能更依赖于随访。

从短期预后而言,METH使用所致幻觉、妄想等精神病性症状通常消失较快。单次使用METH后,精神病性症状持续时间6~h[7],与精神分裂症治疗后症状缓解时间[24]不符。本病例在入院3周内精神症状显著缓解,部分体现了该特征。

从远期预后而言,尽管MAP在METH戒断后症状消失快,但9.6%的精神分裂症首次发病患者亦未见复发。另一方面,长期反复使用METH可致纹状体、额叶的单胺能[3]和γ-氨基丁酸能神经元[22]损害,产生脑结构性变化[3,25,26]。停用METH较长时间后,虽可仍有激越、焦虑症状或精神病性症状[27],但随访3年后社会功能保持相对完整[1],认知功能损害有自发缓解趋势[10]。如同本病例,仅残留片段猜疑和激越,但社会功能保持。精神分裂症患者与之不同,远期存在衰退现象[28]。由此,社会功能是否衰退可能是MAP和精神分裂症的鉴别要点之一。

四、MAP如何治疗和长期干预

MAP治疗和预防需要系统干预,不仅精神症状(精神病性症状和焦虑抑郁情绪等)、可能共病的性传播疾病和营养不良,还要汇集医疗机构和社区等多方面力量[15],长期复吸预防措施。

抗精神病药如氯氮平[29]和电抽搐治疗[11]对MAP急性期精神病性症状有效[15]。有研究显示利培酮对MAP阳性症状疗效较好;阿立哌唑对阴性症状疗效相对突出,但预防METH复吸与安慰剂疗效无差异[30,31]。本病例2次住院均处方利培酮或其代谢产物帕利哌酮及氟哌啶醇,改善患者冲动行为和阳性精神病性症状有效,耐受性较好,与上述报道相一致。第2次住院期间还联合使用喹硫平0.5g/d治疗,该药在改善精神病性症状同时,能改善睡眠和抑郁情绪。治疗中,抑郁情绪改善有利于MAP远期预后[32]。

停止使用METH后MAP患者是否需要长期维持治疗,存在争议。一般观点认为,METH停用后,患者精神症状逐渐消失[7],情感保持,社会功能和认知功能相对较好[1,10],认知功能损害缓慢缓解[10],故不需维持治疗。如同本病例,尽管J女士残留片段猜疑,但停药1年余,仍有较好的薪金收入和社会家庭生活。但是,基础研究和临床实践均提示MAP患者戒断后长期治疗的必要性。有报道例METH依赖者随访3年,发现34%仍可诊断为某一种精神障碍,其中心境障碍、焦虑障碍居多,4.9%可诊断精神病性障碍[1];且有物质依赖史的首次发病精神障碍患者,随访1年后再入院风险增加5.84倍[20],再入院与成瘾性物质继续使用、既往住院经历等有关[9]。多项脑功能影像学研究显示,MAP和精神分裂症有类似变化,如双侧腹外侧前额叶皮质血流量下降[26,33]、额叶等灰质减少[34]、白质损害[35,36]等,提示患者需长期治疗。

综上正反观点,回答MAP患者在症状消失后是否需要维持治疗的问题,需要考虑精神症状的残余程度和社会功能保持情况,还要判断患者是MAP还是精神分裂症谱系障碍共病物质滥用。

本病例在2年内3次住院,提示出院后干预存有缺憾:没有与社区联动措施、没有转介到戒毒门诊、家属监护欠佳和无长期随访[37]。藉此呼吁提供系统的法律支持,促进精神科、戒毒机构以及社区紧密结合,进一步改进成瘾性物质使用所致精神障碍患者的远期预后。

本案需要慎重考虑其作为基于个案报告的天然局限性。首先,尽管其症状典型,但J女士同时吸烟和饮酒、有梅毒既往史,其精神病性症状并不能完全排除其他原因相关。我们也没有较为精细的毛发冰毒含量检查,无患者完整的METH使用剂量记录。其次,该患者无完整的MINI等筛查,没有完整、长期的精神心理检查经历,对当前和既往精神疾病并不能完全排除,仍需持续随访有无进展为精神分裂症可能。第三,没有精细的认知功能评价指标和神经心理学检查。第四,作为个案报道,本病例的药物治疗方案尚需其他研究进一步探索。

总之,本病例对成瘾性物质所致精神和行为障碍的早期诊断、鉴别、预防复发和全程干预提供了一些经验和教训。考虑到METH滥用的恶化趋势,我们需要更多研究来完善从本病例中获得的印象,优化临床短期和长期干预措施。

志谢 本文为重性精神障碍专业委员会年3月27日的病例讨论内容,张明园教授、许秀峰教授、伊琦忠教授、刘铁榜教授和陆峥教授等在会场给予点评,张明园教授在本文成文过程中给出了宝贵指导意见

参考文献(略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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